安第斯空难：14人绝地生存70天，获救时对只剩骨骸的死者长跪不起

这是一个秋高气爽的秋日，一群姑娘小伙兴致勃勃地通过机场检票口，有说有笑地向停机坪上的飞机走去。

他们中的31人未曾料到，这次航行对他们竟是一次死亡之旅！

而同行的另14人，也没想到，他们会陷身杳无人迹的茫茫雪山，无处避寒，无食果腹，在死神的万般蹂躏下，惨烈地熬过70天，直到最终获救……

安第斯空难现场

01

时间倒回到1972年10月13日，南美国家乌拉圭卡拉斯科机场，一架“费查德一227”军用飞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整装待发。

租用这次航班的，是乌拉圭“旧基督徒”业余橄榄球俱乐部的球员，他们将飞往智利的圣地亚哥，参加一场球赛。

这一行人中，有30名球员，10名亲属，5名机组人员。乘客们找到位置坐定后，很快和同伴攀谈起来，整个机舱里洋溢着欢快的笑语。8点05分，飞机准时起飞。此行全程约1500公里，飞机时速为400公里，整个航程约需4小时。

机长费纳德、副驾拉古都是颇有经验的飞行员，他们对自己的驾机技术和飞机性能都没什么好担心的，但想到即将飞越的安第斯山脉，心中难免还是有些隐忧。那一带气象复杂，瞬息万变，就在半月前，安德斯山脉上空还发生过一起空难，一架四引擎运输机不幸失事，机上6名机组人员全部遇难。

没多久，飞机掠过阿根廷大草原，皑皑雪峰映入眼帘，横亘天际绵延不绝。机长费纳德知道，他们就要飞入安第斯山脉了。这时，机组接到地面管制通知，因安第斯山脉上空天气恶劣，需先在阿根廷的蒙多撒机场停靠。

飞机随即在蒙多撒机场降落。下午2点18分，“费查德一227”被告知可以起飞。2点40分，费纳德驾机飞离蒙多撒机场，约摸20分钟后，开始飞越安第斯山脉。

此时，安第斯山脉上空阴云密布，能见度极低。费纳德凭以往经验，及时将飞机拉高，穿出厚厚的云层。3点34分，副驾驶拉古向圣地亚哥机场地面控制中心报告，说飞机已穿越尼科上空，即将飞入智利城市麦普空域，请指示。机场接报后，指令机组将飞机下降到3000米高度。

事实上，由于飓风阻力和云雾遮挡，驾机人员出现误判，飞机实则仍在安第斯山脉上空飞行。当飞机听令下降到一定程度时，机身突然一震，开始急剧抖动。费纳德和拉古心头一紧，意识到遭遇了强气流。费纳德急忙操纵驾驶杆，想让飞机爬高，尽快挣脱强气流。

可是，此时飞机像艘在巨浪中颠簸的小船，完全身不由己，反而继续向下跌落，一下跌出了云层。机上的乘客早已惊惶失措，当看到安第斯山的狰狞怪石在机身一侧掠过时，机舱里不约而同响起了一片刺耳的尖叫。

机长怀着一线希望，驾着飞机在雪峰里穿行。蓦然间，右翼避之不及，猛地擦到了山体，随着一声巨响，机身被撞得翻了个筋斗，机尾转眼也被折断。后舱的机组人员当即被甩出舱外，机舱后部的几位乘客，也被强大的气流连人带椅给卷了出去。紧接着，飞机左翼也被碰断，机身因惯性仍以每秒上100米的速度向前猛冲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，撞在了一处险峻的峰峦上，最后顺着山坡往下滑落，重重地摔在山谷间那千年不化的雪地上。

电影《天劫余生》剧照

02

一时间，撞击之声、断裂之声、惨叫之声，充斥了整个山谷。第一个爬出飞机残骸的是球队领队马塞罗，紧接着是队员泽宾、卡尼。他们满脸惊惧，看着眼前惨况，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，这才想到得赶紧救人。

机舱内，座椅等设施被巨大的冲击力挤在了一起，不少乘客被夹在座椅间，有的已无任何反应。马塞罗赶紧组织队友将那些还活着的乘客从座位间往外拉，由于空气稀薄，他们稍一动作便气喘吁吁，这让他们不得不使出比平常更大的力气。

队友普雷托胃部被一根钢条扎中，只见他捂着腹部，指缝间血流如注。泽宾上前抓住钢条，使劲一拽，硬生生将一根血糊糊的钢条扯了出来。泽宾从衬衫上撕下布条，给普雷托简单包扎了一下，又赶紧去抢救其他的伤者。一个叫玛丽阿尼的妇女，双腿被挤压在座椅底下，估计已严重骨折。玛丽阿尼痛苦地呻吟着，几个小伙子合起力来，也没能将扭曲变形的椅子扳开，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因失血过多，慢慢断了气。

经过一番艰难的抢救，马塞罗清点了人数，包括机长费纳德在内的20人已不幸遇难，幸存者共25人，其中3人身负重伤——副驾拉古、球队队员帕纳多和一名叫阿贝的乘客。

太阳斜着掠过峰峦，夜色像一张巨网突然就撒了下来。天上下起了大雪，气温骤降，寒风如刀。24个幸存者都穿着秋季的薄衣单衫，在零下20多度的雪地里，基本跟没穿衣服一样。他们和未及搬出的遇难者尸体，一同挤在10多平米的残破机舱里，如身处冰箱的冷冻室，酷寒、血腥、恐惧交织在一起。

灾难中的夜晚仿佛比一个世纪还长。寒风呼啸的间隙，伤员的呻吟显得格外响亮。副驾拉古时不时咕哝道：“尼科，我们飞越了尼科。”黎明时分，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，喉头最后咕地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。他死了，眼睛一直没闭。

次日清晨，大家发现，重伤员阿贝的身体冰冷僵硬，已然没了气息。帕纳多仍是昏迷不醒，命悬一线。

天亮后，马塞罗发动队友寻找机里机外散落的食物，归集起来，共计：白兰地、威士忌各1瓶，巧克力8磅，杏仁5磅，1袋饼干，2听淡菜罐头，硬糖、葡萄少许，还有几听桃子、苹果、草莓罐头。就这点东西，一个正常成年人几天便会消耗殆尽，对23个人来说更是杯水车薪。马塞罗作为球队领队，这时担当起主事职责。他的意见是，不知何时才能得救，咱们必须从长计议，所以需对仅有的食物进行严格分配。中午，每人分得1块巧克力和1瓶盖的白酒，算是午餐。

安第斯山脉是地球上最大的山脉，方圆180多万平方公里，平均海拔3660米，多数区域从无人迹。马塞罗他们并不知飞机失事具体位置，跟外界也断了任何联系。他们唯一期盼的，是外界得知空难消息，及时展开营救。14日一整天，大家都在焦急的期待中度过。空中曾响起几次飞机轰鸣，但由于云层太低太厚，没人能看到飞机的影子。

电影《天劫余生》剧照

03

第二天，天气转晴，天空蓝得让人心醉，阳光给幸存者们带来了温暖，也带来了希望。中午，一架飞机由远而近，从他们上空飞过。所有能跳的人，全部都跳了起来，仰头大声呼叫，用力挥动双臂，还用金属残片反射阳光，希望飞行员能发现他们。但那架飞机却无任何反应，很快消失在天际。

下午4点过，天空又传来一阵长鸣，此时的飞机马达声在马塞罗他们耳里，无异于世上最美妙的音乐。他们心头重又燃起希望的焰火，又重复了一遍求救的动作。这次，飞机晃动几下翅膀，似乎表示已收到求救信号。

大家不由得兴奋地直跳直叫。卡尼打开威士忌，给每人倒上一小瓶盖，共庆喜讯。然后，开始耐心等待救援队伍的到来。可是，“美妙的空中音乐”迟迟未再响起。他们一个个翘首天幕，谁也不说话，谁也不知说什么好。夜幕降临了，他们拖着疲惫的双腿，失望地回到机舱，身心同时掉进了冰窟。

一个星期过去了，他们被救的希望日渐渺茫。而更让人沮丧的是，本就不多的食物已吃光了。机舱里，姑娘小伙们一个个饿得前胸贴后背，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。

从舷舱向外望去，雪地上死难者的遗体触目惊心。被饿得头晕目眩的幸存者们意识到，在别无他物的雪山上，要想活下去，除了食用同伴的尸体，再无选择。但这个念头在他们脑海一闪，便被深重的罪恶感击散了，谁也不敢往下想去。

然而，严峻的现实逼着他们一次又一次紧盯外面的死尸，这是一场本能与理智的角斗，是一次生与死的较量。终于，卡尼率先将他的想法说了出来。他说，不解决食物的问题，人人都只有坐以待毙，更别说什么离开这里。

卡尼想为即将施行的做法找到理论支撑，他对同伴道：“他们的灵魂已经升天，没有灵魂的肉体，其实和猪羊牛肉无异。”领队马塞罗首先表示反对，不少人也都认为那样太过残忍，简直是万恶不赦。

辩论持续了很久，到最后大家连说话都觉得费劲了。这时卡尼默默站起来，神色冷峻地向舱门外走去，队友泽宾和马斯等人也慢慢跟了上去。雪地上横陈的尸身冻得像冰雕一样，痛苦的表情凝固在脸上，让人惨不忍睹。卡尼不敢有过多犹豫，生怕感情和理智的堤坝会阻断求生的信念，他狠狠心，用水果刀朝着一具尸体的大腿，吃力地切了下去。

其他3个小伙子，默然看着卡尼的一举一动，谁也没有言语。

时间过了好久好久，卡尼他们才回到机舱。顾不上其余人的怪异眼神，卡尼告诉大家，肉块已放在机身顶上，等太阳晒软了，想吃的就去取。机舱里没人行动，卡尼决定自己带头。他祈求上帝宽恕他，给他生路，给他力量。可拿起肉条送到嘴边，胃里立即翻江倒海，一阵恶心使他差点晕倒。卡尼伫立半晌，强烈的求生欲望终于战胜了生理上的厌恶。全机舱的人看得目瞪口呆，有个妇女大声干哕几下，当场昏了过去。

电影《天劫余生》剧照

04

饥饿透顶的人，在绝对没有食物的情况下，也许还能坚持一阵，但见同伴找到了能吃的东西，他们的饥饿感就会成倍加剧。

当晚，难以抗拒的饥饿，使几个小伙子悄悄走出机舱，跟卡尼一样，将肉条囫囵着吞了下去。泽宾刚开始怎么也咽不下，最后抓起—把雪，裹夹着吞进了肚里。

次日清晨，马塞罗反反复复调试着一台完好的收音机，无意中搜到一家正在播音的智利电台。播音员无比沉痛地告诉听众：“乌拉圭‘费查德一227’军用飞机失事后，8天来的空中搜救毫无结果，因此决定停止救援行动……”马塞罗如五雷轰顶，陷入深深的绝望中，感到从未有过的虚弱。

消息传开后，机舱里的幸存者们恸哭着，诅咒着。这个可恶的消息，使他们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。原本一直躺着的帕纳多听够了大家的发泄，坐起来叫道：“哭有什么用！我们应该设法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里。”一个伤者还能有这样的勇气，让几个年轻小伙受到了极大鼓舞。卡尼、费托和特卡蒂3个小伙自告奋勇外出探路，可是当他们冒着被摔死、被冻死的危险，费尽千辛万苦爬上一座山顶后，才发现山外有山，更多的山峰让他们望而生畏，望峰兴叹。

所谓祸不单行。10月29日深夜，一场雪崩悍然来袭，动作稍迟的几个人，被掩埋在了机舱里。队友马斯发现雪中伸出一双手，无力地舞动着，拨开一看，原来是领队马塞罗，被压在雪堆里动弹不得。马塞罗两眼发直，脸憋成酱紫色，大叫道：“我要死了。”随即只听雪中一声闷响，马塞罗的肺被挤压爆裂，当场殒命。

这场雪崩刚带走8人，第二场雪崩接踵又至，飞机的舷窗被堵得严严实实，机舱里伸手不见五指，空气越来越稀薄，一些人出现呼吸困难，死神的脚步似乎也越来越近。泽宾急中生智，拼尽全力用钢条在机身上硬钻出个洞，大家这才缓过劲来。

死的恐惧和生的渴望，让其他两天没吃东西的幸存者，抖抖索索地拿起了取自死难者身上的肉块。

再次从死神那里捡回一条命，使大家形成共识：必须尽快寻求生路。马塞罗死后，卡尼成了大家的主心骨，他选择身体素质较好的费托和特卡蒂组成了新的探路队，身体还没完全康复的帕纳多也主动请缨。探路队决定在11月15日启程，因为这天是南半球夏季的开始。

安第斯空难现场

05

由于天公不作美，启程时间推迟了两天。11月17日，探险队带上足量的“肉干”，加穿了从死者身上脱下的衣服，带着其余伙伴的重托，悲壮地踏上了征程。

这次出征，由于弄错了方面，他们每行走一步，就越是往安第斯山纵深处迈进一步。卡尼通过脚下的雪越来越深，发现了这一严重失误。还没等将此疑虑告诉大家，探路队员特卡蒂一脚踩虚，从山坡上滚了下去，虽未致命，但脚被山石划了条大口子，鲜血染红了大片雪地。特卡蒂已无法远行，又不能把他扔下，4人只好原路返回，这次行动又以失败告终。

11月26日，收音机里传来消息，智利圣地亚哥空军恢复对失事飞机的搜寻工作，心如死灰的幸存者们重又燃起了希望。

时间一天一天地熬着，气温也一天一天回暖。搜救队伍的出现遥遥无期，帕纳多提出要再次自行探路。历经多次失败的卡尼意志有些消沉，表示不想再做无谓的尝试，只盼救星早日从天而降。

由于无医无药，特卡蒂的脚伤越发严重了，伤口开始化脓，高烧使他整天整天地处于半昏迷状态，迷迷糊糊地不断叫着“妈妈，妈妈”。大家围在他身边，爱莫能助，一筹莫展。几天后，特卡蒂用浑浊的目光缓缓扫了一眼周围的同伴，停止了呼吸。望着特卡蒂临死前痛苦和不甘的神情，卡尼深受震撼。在帕纳多的坚持下，卡尼终于同意再做一次努力。

12月13日清晨，卡尼和帕纳多在同伴的目送下再次出发。临行前，卡尼环顾众人，内心五味杂陈，他深知肩上的担子有多重，但却不知此行能有几分胜算。

这次，他们改变了行进方向，选择翻越对面耸立的雪山。山势十分陡峭，稍有不慎，就可能掉进万丈深渊。他俩一步一挪地向上攀爬，直到天黑，才到达半山腰。第二天黎明，他们借着微光，又继续开始攀登。他俩原计划用一天时间爬到峰顶，但一山更比一山高，好不容易到达顶峰，一座更高的山又横亘在眼前。

多少次想要放弃，但念及这是最后的生路，否则所有人可能都只有死路一条，他们又重新鼓起勇气，相互激励着，哪怕手掌磨破，指尖淌血，也坚持着一寸寸地向上挪移。第4天，当太阳洒下第一缕晨曦的时候，他们发现终于攀上了安第斯山真正的顶峰。

极目远眺，皑皑雪山连绵不断，似静还动。眼见群山环绕，两人双腿一软，跪在了雪地上。卡尼号啕大哭，在过去的60多个日日夜夜里，他经历无数伤痛和精神的折磨，从没流过一滴泪，但面对千山阻隔，他感到能走出去的希望微乎其微，更大的绝望让他潸然泪下。帕纳多也茫然不知所从，只是呆呆望着遥远的天际。

电影《天劫余生》剧照

06

太阳越升越高，雪山闪着耀眼的光辉。突然，帕纳多发现西边有两座山山顶没有积雪，因此断定，这两座山应是在智利境内接近人烟的地方，沿着通往这两座山的山谷往西走，一定能走到智利去。这个发现让他们异常振奋，决定稍事休息，然后继续新的跋涉。

越往西走，地面的积雪越少，慢慢就看见了星星点点的绿意。12月20日，前方一条小溪不知从哪里蹿出，溪水清澈明亮。再往前，溪边绿草、灌木越密，草地上蜂飞蝶舞，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。两个多月来，他们目之所及，除了风雪肆虐，就是嶙峋怪石。眼前的一切，让他们内心激荡起重获新生的喜悦。9天9夜的艰辛终于没有白费，他们从风雪魔窟又回到了人间仙境。

这天下午，两个衣衫褴褛、须发蓬乱、遍体鳞伤、精疲力竭的年轻人，跌跌撞撞地，步入了山脚下几个牧牛人的视野。

终于得救了！真正得救了！

12月21日，智利空军派出两架直升飞机，在卡尼和帕纳多的指引下，找到了“费查德”飞机失事的地点。经过炼狱般的70个日日夜夜，14位安第斯空难幸存者，终于逃离了死神的魔爪，迎来了奇迹般的再生。

半个月后，在“费查德”飞机失事的地方，官方为死难者举行了庄严的葬礼。面对满地几乎只剩骨骸的尸身，卡尼扑通一声跪下，其他幸存者也齐刷刷跪了下去，久久地，长跪不起。

这些幸存者强忍着眼角的泪水，强忍着内心的颤栗，感谢逝去的同伴，把生的机会留给了他们；同时，也在暗暗祈求逝者恕罪，并祷告上帝：一定要让这些不幸消逝的灵魂，早日得以安息！

参考资料：1.回忆录《安第斯山脉上的奇迹》（作者：南多）；2.安第斯空难真实事件电影《天劫余生》；3.百度百科《安第斯空难》；4.纪实作品《飞机失事后：14人在雪山存活70天，获救后面对残缺的尸骸跪下了》（作者：路之意）。

幸存者回访事发地跪祭逝者

【作者简介】主笔千度刘郎，转业军人出身，当过记者编辑，发过诗歌散文；作品散见各类报刊，入选多种文集，现为作协会员。能饮酒，朋友看来有耿介气；好习文，显贵眼里乃穷酸人。业余跻身自媒，入驻多家平台，被网友称为“能文艺也理性的‘做鞋’（作协）大叔，既沧桑又年轻的故事小哥”。